《禪修教觀》-1-四念處觀與四無量心觀

四念處觀與四無量心觀(九)

3. 觀無我
《雜阿含第九經》云:「無常即苦,苦即無我」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的,自己的身心也都是無常的;每一位眾生都知道無常,每一個宗教也都講無常。因為是無常,一直在改變,抓不準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,故無常是苦。
如果執著目前的現象為真實的,就會感到苦;即使是快樂,也會感到苦,認為快樂是真實的,緊緊抓住快樂,萬一這個快樂稍有改變,例如你本來很有錢、很順利,稍有改變,稍微錢減少了,或者丟掉了,或者被騙走了,你就會感到苦,因為你把財富當成是真實的。
為什麼苦是無我?無我的意思是自己做不了主。古時候的國王可以為所欲為,要怎樣就怎樣,要你生就得生,要你死就得死,但是,他自己的生死完全做不了主。苦故無我,因為是苦,所以做不了主。
無常,大家都知道;苦,大家也都感受得到;但是無我,就很難了。世間人都說「有我」,其他的宗教也都說「有我」,大家都認為有一個「我」。因為有一個我,所以有了束縛、煩惱、痛苦;因為有一個我,處處都以我來考量、來思惟,所以自己會苦,自己做不了主。我們看這個世間的一切,哪裡自己可以做主?自己的身體做不了主,連自己的心如果不透過訓練也是做不了主的。自己的身體絕對做不了主,因為自己的身體是「有」,已經有了這個東西,凡是有的東西,它一定會改變,到最後一定會消失——成住壞空、生住異滅。但是我們的心,不是真實存在的,它不是真的有,可是心卻有它的能量在,有它的功用在。如果我們心是真的有,我們就訓練不了它,就不能夠讓它永遠存在。
從理論上來說,因緣故無我。無我的體會很難,其他宗教都不接受無我的理論。即使是學佛多年、修行佛法多年,還是很難體會無我。「我」明明存在、明明在思考、明明在吃飯,怎麼會無我呢?如果無我,「我」該怎麼辦?我的人生還有意義嗎?如果無我,那麼我工作賺錢、努力學習要做什麼呢?既然無我,因果怎麼能夠存在呢?
只有體會無我,才是真正的解脫。只有證明無我,才是真正的學佛人。當體會了無我,接受了無我,生活在無我之中,你就是佛。並不是會飛才是佛,佛也不是肉體永遠不死,佛與我們一樣生老病死,唯一不同的是「親證無我」,而且活在無我之中。
因為是無我,所以帶給人類無限的希望,帶給人類一片的光明。如果有我,這個世界不會改變,大家都有我,互相爭奪,互相剝削,我們這個世界很快就毀滅了。地球暖化的問題,今年夏天似乎特別嚴重,世界各地都是這樣子的熱,即使在台灣,也出現未曾有過的高溫。這是因為大家都有我,因為大家都不知道無我的道理。
3-1. 無我的理
從理論來講,第一、因緣故無我,第二、對待故無我,第三、相續故無我。
3-1-1. 因緣故無我
每一件事情都是因緣條件假合的,因此每一件事情自己都做不了主。即使我們的肉體、我們的思想、我們的感受,都是各種因緣條件組合而成的,所以誰做得了主?我想永遠當總統、當國王,如果你有這種心態,很快就會被推翻,因為處處只有想到自己,時時刻刻不管他人。埃及的穆爾西總統,二0一二年推翻獨裁的穆布拉克,上台一年,二0一三年又被百姓給推翻了,因為他很自我中心,與之前的總統沒有兩樣。你如果處處都是有我,根本存在不了。
3-1-2. 對待故無我
一百比十多,但一百比一百零一來得少,所以一百是多這件事情不真實,它是對待於十而來的;但一百是少也不對,因為它是對待於一百零一,所以覺得少。多和少是因為對待而來的。
眾生都有分別心,很喜歡比較,我比你有錢、我比你沒有錢,我比你漂亮、我比你不漂亮……因為比較的心態,產生種種的妒忌、貪、瞋、癡、後悔、妄想等煩惱,全是不實際的。
晚上作夢,夢到自己會飛,夢到自己與親愛的朋友在一起,夢到未來的事情。可是一醒過來,哪裡有我與朋友在一起的人存在?過去的事情哪裡會重新出現?未來的事情還沒有到,我怎麼又會跑到未來呢?那是夢想的、那是妄想的、那是虛妄的。妄想故無我。
3-1-3. 相續故無我
從組成元素看世間萬物,這是因緣故無我。從同一時間看萬物都是互依互存的,這是相待故無我。從時間前後看萬物不斷在變化,這是相續故無我。每件事物都是由眾因緣組成的,而每個因緣又有其因緣,故任何一件事物都是由無量無邊的因緣假合而成,每個因緣在同一時間都是相待的,而在不同時間則是相續的,所以絕對是無我空性。
因緣、空間、時間三者之間是不一不異,三而一,一而三的關係,這就是中道了義。佛法的可貴就在此,完全符合真理,物質界如此,精神界也是如此。在四念處的每次修習中,都可以在心安止之後觀照身受心法,反覆證明世間萬物的無我空性。
 
3-2. 事證明無我
從理論上來說,因緣故無我,對待故無我,相續故無我。從實際的操作上來說,理論是歸理論,它可以實驗證明嗎?就科學的主張,如果不能在實驗室裡面一而再、再而三的證明,這種科學假設是不能成立的,必須提出另外一個科學的假設,再以實驗來證明它。佛法也是一樣的。佛法與其他宗教、哲學主張「無我」的理論,能夠拿出證明嗎?如果不能用實驗來證明它,佛法講的「無我」根本就是虛妄之談。
釋迦牟尼佛的《大念處經》能證明無我。從前面談過的三種念處來證明:
3-2-1. 身念處證明
只要觀察呼吸的出、呼吸的入,呼吸的長、呼吸的短,呼吸的熱、呼吸的冷,清清楚楚呼吸的種種情況和過程,你就會發現,呼吸不是真實的。因為它不斷在變化,所以呼吸哪裡是真實的?如果心更加細膩,你會發現,你的骨頭也像閃電般一直晃動。你會發現肉體的存在,它根本是虛妄的,不是真實的。
當身念處練好了,自然就滑向一壘。當你很順利的滑向一壘時,繼續修受念處。
3-2-2. 受念處證明
一直觀呼吸,最後發現呼吸綿綿密密,幾乎覺察不到自己有呼吸,可是實際上還在呼吸。身體的現象已經不明顯了,整個的放鬆、整個的空掉,這個時候很明顯的現象是自己的覺受。身體還沒有輕鬆、空掉之前,也許會覺得麻、覺得痠、覺得痛,這個時候觀:痛、痠、麻是真的嗎?只要這一隻正念貓出來,痛苦就消失了。繼續觀會發現:任何不好的感覺一出現,提起正念看著它,它立刻跑掉消失了。也許諸位說:「我看了老半天,越看越痛。」這是因為你這隻正念的貓還太小,那一隻老鼠太大,牠知道你這隻小貓沒有什麼好可怕的。這個時候怎麼辦?虛張貓威。這隻貓張開身體豎立起來,嚇唬牠。正念,慢慢地練習。等到那些苦的感受消失的時候,進入初禪、二禪、三禪快樂的感受會出來。
請小心!接著的現象是魔。如果禪修時,你心裡一定要見到光、要見到影像,就看到某人、看到某種現象、看到什麼光,或者眼睛睜開看到觀世音菩薩。這些都是妄想,是阿賴耶識的種子所起的現行,也就是潛意識中的東西。華人如果沒有接觸西方的文化,也不知道希臘神話中的各種神,你再怎麼打坐,都不會出現維納斯,不會出現宙斯,看不到艾佛羅戴特,因為你的心裡沒有那些東西。華人接觸比較多的是關公、媽祖、王爺、天公,或者閻羅王、佛菩薩等,因此打坐的時候,這些自然會出現。祂們是經常出現的,只是我們心不安,所以沒有發現,並非平常不會出現。當我們禪修,心安定了,這些東西一跑出來,就看得非常清楚,如果自以為得到神通,得意自己變成關公、變成媽祖、變成觀音,那就是著魔。把禪定中所發生的任何現象當成是真實的,執著不已,不肯放下,把它當成真的,就是走火入魔。這些都不是真的有。
當你在受念處,能夠觀察自己的任何感受——它的生、它的滅,即發現這個受根本做不了主,根本是無我。觀到無我的時候,很自然就攻佔了二壘。
觀到任何情緒都是虛妄不實的時候,開始修心念處。
3-2-3. 心念處證明
可以觀察自己的心,現在是開闊或阻塞的,是放鬆或緊張的,觀起心動念的生住異滅,都如實的了知無我,心念處就觀想成功了,成功的滑向第三壘。滑向第三壘,最重要是衝回本壘得分。
當修好身念處、受念處、心念處,還沒有得分。這個時候要如何進行呢?最後一招最重要,也就是要從第三壘衝回本壘。自己一個人衝回本壘,得一分;能夠推動前面的一人衝回,得兩分;如果是全壘打,最多可以得到四分,而且很輕鬆自然的跑回本壘。很自然而且又很清楚,就如佛菩薩在度眾生的時候,毫不做作、毫不勉強,令一切眾生皆成佛,這樣子跑回本壘得滿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