橋流水不流
鄭振煌
2005/11/04
二十世紀人類文明大躍進，科技發展一日千里，物質享受富足了，心靈卻也空虛了。比起一百年、五十年、三十年甚至十年前，人類的財富增加了好多倍，痛苦指數也隨著提高好多倍。二十一世紀，憂鬱症、精神分裂等心理疾病是人類生存的最主要剋星。為什麼？因為人類盲目追求物欲，忘記了自己的真正主人是心，征服了全世界而征服不了自己的心，怎麼可能快樂呢？這好像一切都不能做主的奴隸，永遠寄人籬下、仰人鼻息，即使住在國王的皇宮裡，還是不快樂。
征服了自己的心，就如佛陀所說的：[自己是自己的主人。他人怎麼可能是主人？把自己降服好，就找到難得的主人。]
如何做自己的主人？禪修是最佳途徑。
自從上個世紀六十年代興起嬉皮風以來，古老的東方冥想或禪修頓成顯學。許多人尤其是年輕的上班族，每隔一陣子就會跑到寺廟裡閉關禪修。外人不能理解這種行徑，更不懂禪修是什麼玩意，總認為禪修是呆坐，是浪費時間。
然而，禪俢是找回自己的主人，是充電，是增強工作和生活的能量。
中國南北時代的南梁，出了一個禪修家庭。傅大士(497-569)一家人禪修功夫非常了得，幾乎到了生死自在的地步。傅大士寫了一首詩：[空手把鋤頭，步行騎水牛，人從橋上過，橋流水不流。]
乍看之下，這首詩根本不合邏輯。空手，如何把鋤頭？步行，如何騎水牛？人從橋上過，稀鬆平常，豈可入詩？橋怎麼會流？水怎麼不流？
其實，這是禪修者的開悟境界，全然與法界合而為一，任運自在，揮灑自如，不落階級，不假思維。
凡夫總是以自己的角度看世界，總是受到過去經驗的影響，被制約得變成根塵識、蘊處界的奴隸。禪修可以迅速突破一切束縛，做自己的主人。
禪修的內容是止和觀，不亂、不斷是禪修的不二法門。以安止的心觀照，就可證明[諸行無常、諸受皆苦、諸法無我]是真理，現法樂住，勇往直前，利樂眾生。
證得真如的禪修者，放下一切執著，這就是[空手]。空了執著，又不執空，直下承擔，這就是[把鋤頭]；若不[空手]，如何[把鋤頭]？說食不能飽，數寶不能富，連大下便都得自己來，況且修行？這就是[步行]。腳踏實地修行，才能以心轉境，駕馭萬法，如[騎水牛]般悠閒。不經老實[步行]，如何享受[騎水牛]的快樂？真如心才是吾人的主人翁，隨著阿賴耶識出入色身，何曾久住？色身只是真如心用來宏法利生的工具而已，[人]喻真如心，[橋]喻色身，真如心不住色身，這就是[人從橋上過]，片刻不留。不識真如心，執著色身為常，怎能[人從橋上過]？色身屬於[諸行無常]，這就是[橋流]；儘管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變動不居，但清澈如水的真如心卻寂靜涅槃，這就是[水不流]。如果不識得[人從橋上過]，何能了知[橋流水不流]？
從狹隘、短期的角度看，禪修確實會對家庭生活和工作造成妨礙；但從寬廣、長期的角度看，禪修者能體證人生宇宙的真理，倒駕慈航廣度眾生，可以促進家庭生活的美滿，並在工作上有傑出的表現。不過，這必須有一個前提，那就是不可執著禪定之樂，只顧禪修，不管家庭和工作；應發大菩提心，學以致用，將禪修所得的心理能量，用來[成熟眾生，莊嚴國土]。這就好像學生，似乎花錢不事生產，但其目標是在學習知識技能，從學校畢業後就要服務社會，不可一輩子當學生，否則就變成[米蟲]了。雖然學成後就要工作，卻也需要不斷接受[在職訓練]；同理，修行必須終生為之，不可間斷。
二十世紀最傑出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：[一心嚮往真理和智慧的人，才能創造科學。然而，這種感覺源自宗教領域。此外，還要堅信適用於存在界的規則是理性的，也就是理智可以了解的。我無法想像真正的科學家會沒有那種深厚的信念。以下的意像可以表達這種情形：沒有宗教的科學是跛子，沒有科學的宗教是瞎子。]愛因斯坦更說，佛教是他唯一選擇的宗教，因為佛教是真理和智慧的教法。
佛教不離戒定慧，不禪修怎能算是學佛？